里头亭

平凡无罪。

64 秘密

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平安健康,顺遂无忧,出门记得戴口罩呀!ps:这一章写得我好难受,希望你们喜欢啦~








那一晚,对皇帝而言,无疑是毕生难忘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原本只是查处坠马事件背后的真凶,竟会像揪住了一团藏在时光角落里的毛线头,不经意一扯倒扯出了种种旧事,它自顾自地往前滚,全然不顾旁观者的感受。



从钟粹宫出来之后,皇帝觉得心里顶着一团气难以纾解,在殿外站了许久才转而去了长春宫。夜已三更,长春宫内一片宁静,就像此时他逐渐平稳的心一样。大门外值守的小太监站着打盹,李玉瞧见了想上前把人叫醒,却被皇帝抬手阻止了。走过大门,穿过院子,皇帝一路走来发现两边茉莉花圃上都支着一层厚布顿觉惊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又有好些日子没有来长春宫了,近几日正是风雪热闹的时候,一阵风掠过,搅扰了茉莉的清梦,茉莉摇头晃脑表示不满。



皇帝鲜少在这个时辰进入长春宫,即使到了深夜内殿也隔着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灯,保持着淡淡的亮堂,想来是为了方便照顾皇后。皇帝刻意放轻了脚步往寝殿走去,看见魏璎珞正守在床头,就着一盏微亮的灯光做着针线活。烛光倒影出的圆润黑影被破坏,璎珞警惕地抬起了头,发现来人是皇帝险些喊出了声音,皇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璎珞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皇帝轻轻地走上前,看了看正在安睡的皇后好一阵,才退了出去。



只有这里,只有眼前人,是他的心安处,心归处。



第二天魏璎珞伺候皇后起床给她梳头的时候说起皇帝深夜到来的事情,皇后微微一怔,“最近养心殿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魏璎珞手上的动作未停,熟稔的动作略被放慢,梳子一下下从皇后如墨柔顺的青丝掠过,她的思路也在这来回间梳理完整,拣了精要地说给皇后听,:“坠马事件幕后黑手几乎查实,是……”比起魏璎珞的为难,皇后反而释怀许多:“是纯妃。”说完,皇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璎珞见状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本宫没事,继续吧,弄好之后我们去趟钟粹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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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皇帝走后,钟粹宫内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天翻地覆,一切照常,整座宫殿散发出的气息像极了它的主人,无论如何处变不惊。此时纯妃正哄着永瑢进早膳,正值冲龄的孩子最是调皮,纯妃的勺子去到哪,永瑢的头就作对地转向另外一边。纯妃也不恼,一遍遍地哄着,极尽她最后所有的母爱与温柔。



“永瑢,额娘这辈子只有最后一个愿望了,待你日后成家立室之时,与你携手一生的一定要是你钟情心仪的人。比起希望你健康长寿,额娘更希望你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因为宫闱里的日子太苦了,如若不能顺心如愿,活得越长,越是艰难啊……”永瑢听不明这番语重心长,依旧乐呵乐呵地把吃饭当做一件好玩的事情。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吉祥前来通报。好像皇后的到来是一件大难临头的事情,让她有些惶恐,又有些无措。吉祥是唯一一个知道纯妃所有往事的人。



“该来的,总会来的……”纯妃给永瑢喂完最后一勺饭,又用手帕替他擦完嘴,再整理完自己的仪容,把永瑢交给奶娘,最后扶着吉祥的手前去接驾。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一人翩翩而立,一人周正跪着行礼,像极了她初次以贵人身份入宝亲王府前来拜见时。那时两人眼里满是欣喜,恨不得立刻行完礼好说些闺房密语。如今又是相对无言,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起来吧”皇后久久才叫起。

“璎珞,你先出去吧。”璎珞不放心地看着皇后,表情纠结。皇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



“静好,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好好说话了”

“臣妾也记不得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就在眼前。”纯妃试探性地上前扶着皇后,意料之内地没有被拒绝,皇后就着她的手坐到殿上,“你也坐吧。”皇后此来并不打算兴师问罪,因为没有意义。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有罪,不敢造次。”纯妃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皇后也不再勉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今日来只是寻得一个她们之间渐行渐远的原因,等到了问出口的这一刻,心还是闷闷地疼。



“您心里是清楚的,不是吗?”

“是因为皇上吗?”如果是,那为什么纯妃多年以来极少承宠,哪怕后来有了永瑢,单独见皇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如果不是,皇后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纯妃陷入宫斗这个旋涡里。



“臣妾从来没想跟您争皇上,一日,一刻,都没有。”皇后望进纯妃笃定平静的眼神里,仍然选择了相信。皇后始终没有忘记昔日那个处处护着她的苏静好,哪怕六宫流言纷飞,说纯妃是她用来巩固中宫地位的爪牙,纯妃始终没有改变,仍然在高贵妃为难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皇后也记得,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她们曾经无话不谈,即便进了宫,除了一些皇宫辛秘,哪怕皇后对所有人都有所防备,唯独对纯妃在她那里是个例外。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否认,在漫长无趣的后宫生活里,多亏有你的陪伴。”

“承蒙皇后娘娘错爱,臣妾有罪。”纯妃发现她始终没有办法真正恨上面前这个女人。“承蒙皇后娘娘错爱,臣妾有罪。”纯妃重重向皇后磕了一记头。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皇后当然知道纯妃有罪,并且罪不可赦,但这些,真的不再重要了。



纯妃看见了皇后坦然眼神里的一丝肃穆,这分气质像阳光般骤然在她眼前和回忆恍了恍。当年的富察家大小姐也是这样啊,高傲不清冷,尊贵又不摄人。那份天家贵女的气质经过皇宫的打磨,沉淀成属于皇后独有的威仪。回过神来,纯妃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苦首多年的秘密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啊……



“娘娘可还记得,臣妾当年事先于您接到入宫的旨意的。”皇后点点头,她记得当年还费心安慰了不愿入宫的苏静好许久,但皇命难违,也是无可奈何。等到自己也接到旨意入宝亲王府为嫡福晋时,苏静好确实一反低落兴高采烈地跑来祝贺她,并表示自己也将入府作陪。



“本宫还记得当年曾经问过你,屈居我之下,你可否心甘情愿。”

“您就是再问臣妾一次,臣妾还是那个答案,臣妾愿意。”




“奉旨入宫的女子,除非罹病,否则皇命难明。臣妾身上担着家族,根本逃无可逃。想到就此梦碎,实在心有不甘。”想起旧时,远走的苦涩卷土重来。皇后当年对纯妃的转变不是没有疑惑过,后来只觉得是她自己想开,也就没有多问。



“得知您也将一同入府,本以为是上天眷顾,能跟在您身边,今后的生活也不算苦了。”说到这里,纯妃的眼眶里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眶了,低落的情绪同样蔓延到皇后的心里,想起已经破碎撇开的情分,皇后不仅低头叹息。只是不知道,那把割裂她们的刀,究竟在哪里。



“后来你也一直跟在我身边,从宝亲王府一直到现在的大清后宫。”

“是啊,原本以为嫁给皇上,是碎梦里仅存的一丝希望,用另外一种方式守着他。”纯妃眼里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坚守不住往下掉,倒也不声势浩荡,只是默默的,连续着,像那一言难尽的往事……



听到这里,皇后终于抓到关节。“他?他是谁?!”一个可怕的想法在皇后心里猛然破土,太过荒谬,她不得不做几次深呼吸平缓一番。



“皇后娘娘,是皇上,亲手把我的梦摔得粉碎啊……”皇后眉头紧锁着看着人跪在地上,湿润的眼眶里又染上几分凄凉。



“年少时,臣妾三天两头往富察府跑,起初自然是因为喜欢与您来往,家中也十分支持臣妾与您交好。直到有一次在花园里看到他正在舞剑,一身白衣,眉目专注。只那一眼,臣妾便再也挪不开眼了啊……”初次相见的场景尽管被现实强制封存,但纯妃只要一想起,那时的美好还是足够让她露出由心的笑容。



此刻的皇后却完全陷入一片恐慌的沼泽里,“你……你在说什么?”



“后来臣妾来往富察府便更频繁了,不管是跟您聊天,还是去郊外赛马,只要有机会能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再后来,我便亲手做了一枚玉穗,写了一封书信夹在在一本书中差人送给他,看到他随身佩戴时,皇后娘娘,您知道吗,那一刻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我以为我的心意他都懂,并且也知道了我的心意。偏偏这时圣旨就来了,我以为他是碍于皇命和家族使命才选择视而不见,这也怪不得他,于是我便决定随您一同入宫,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他看他挣得前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又有您的庇护,定能度过安稳的一生,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回忆绝对是种擅于蛊惑人心的毒药,皇后从未见过这样的纯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痴迷,有些魔怔。



皇后只觉得心跳得越发厉害,肚子的孩子也像察觉到她的不安动了起来。“你……你心悦傅恒?”



“可是……可是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做了一场自我编织的美梦。他误以为玉穗是您所编赠才佩戴身上,由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我的心事。”纯妃的声音突然大增,满是愤怒的分量。她终于肯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才擦干,又接着往下流。



“是皇上,硬生生斩断了我亲手说出口的机会。哪怕被拒绝我也不在乎,可我竟然在误会里活了一辈子!而这一切,都是皇上造成的!”



“所以……所以你就要陷害他的孩子,甚至不惜牺牲你的孩子?”皇后缓缓站起来,突然想起那日在长春宫内说起傅恒的婚事时纯妃反常的样子,她早该有所察觉的。



“是他毁了我的希望,我就要毁了他的希望。左右这一生我也再无生机可言,不过是在熬到油尽灯枯的过程里给自己寻点盼头。”说到希望二字时,纯妃直直看向皇后,眼里没有半分温婉。让人看了直觉陌生害怕。



“那我们之间呢,难道就没有半分轻易让你在下手的时候有所顾忌?”

“如果您在他的婚事上肯加以留心的话。”闻言,皇后心里像遭遇了一遭雷雨交加的坏天气,脚下有些站不稳,她忙按着桌子重新坐了回去。



皇后终于明白了,纯妃对她的亲近和决裂,都建立在傅恒身上。她的隐忍,她的割舍,她的不争,她的庇护,全都是因为傅恒。皇后是她了解傅恒的桥梁,其他的,她都愿意舍弃,包括盛宠,地位。



“我苏静好论才情,样貌不如你?就因为我是汉人,所以注定比你低一等。就因为你是满人,所以你为后我为妃,就因为你为后,所以你的孩子在皇上眼里就是宝,而我的孩子,皇上只有想起来才会来看看,甚至只有在永瑢生病受伤的时候,皇上才会抱着他久一点,凭什么?富察容音,我哪一点比不过你!”



“我早该想到,骄傲的你,怎么会在这公里活得这般收敛。是我,高估我们之间的情意……”找到答案的皇后疲惫不堪,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勉力撑起身子往下走。“璎珞……”皇后朝外喊了一声,门很快被打开。看到脸色不好的皇后和跪在地上哭得妆容尽失的纯妃,璎珞赶忙上前扶住皇后,“皇后娘娘……”



“走吧……”经过纯妃时,皇后只淡淡留下了“好自为之”四个字。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 千岁 千千岁。”纯妃对着空无一人的正殿,周正地行了最后一次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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